多少民间歌手都曾讴歌过自己故乡的河流。我是个诗人,我心中最最美丽的河流也在我的故乡。故乡的河流名不见经传,只是淮河上的一个小支流,她却有一个雄伟的大名——狮。
狮河依傍着家乡的城镇,小时候,有人告诉我:发大水的时候,你可以坐在箭垛上洗你的脚巴丫儿。这条河冬季水很浅,扔几块石头在水里,不湿鞋就能跑过去了。夏天如果遇上洪水泛滥,连城门都得关上。但坐在城头箭垛上洗脚的日子我却从没碰过,顶多是洪水把城墙淹没三分之一。坐在城头看滚滚浊流卷着大树、死人、死马和屋顶轰然飘过。有一次,屋顶上还站着一个小孩,他拼命摇着双手在喊叫,但水声太响,听不清。那时,我甚至很羡慕他,这是一次多么惊险、壮丽的旅行!沿途会看到许许多多出人意外的美景。
不发大水的时候,狮河水清可见底。我像一条大鱼似的擎着鱼叉潜入水下去追逐小鱼,那是最惬意的时光。但有时也会遭遇不幸,上岸的时候发现自己的鞋找不到了。最狼狈的是短裤被人偷走,我不得不赤裸裸、水淋淋地像安徒生的皇帝那样,穿着“新衣”进城,跑过一条街,让那些好管闲事的娘儿们捂着嘴笑。回到家里还得挨一顿饱打,但当晚的梦里依然是水中的故事。第二天又扛着鱼叉偷偷下河去了。
河对岸是一条迤逦十里的竹林,竹林后面就是一座小山——那时我觉得它是一座很大的山,认为山上肯定有大象和老虎。常常和小伙伴们握着鱼叉,像探险家们似的,表情严肃、紧张,在草丛中鱼贯向前。非常遗憾的是,我们只遇到过一只野兔和一只雉鸡。爬到山顶,有一座小庙,叫贤山寺。庙里只有一个老和尚、两个小和尚。我竟会傻乎乎地对他们说:“一个和尚挑水吃,两个和尚抬水吃,三个和尚没水吃。你们是不是没水吃呀?”这一问,连那位不苟言笑的长老都大笑起来。一个小和尚把我领到庙背后,指着一股泉水让我看,他说:“托老佛爷的福,这股泉水一直流进我们的锅里。”有这巧事!
当我第一次学写“泉”字的时候,我想到的是贤山寺背后那股叮咚的泉水。当我第一次学写“河”字的时候,我想到的是狮河。此后,当我一千次、一万次写的“河”字的时候,我想到的还是狮河,那条在我心灵中永不干涸、故乡的河!
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只见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紫色的大条幅上,泛着点点银光,就像迸溅的水花。仔细看时,才知道那是每一朵紫花中的最浅淡的部分,在和阳光互相挑逗。
这里春红已谢,没有赏花的人群,也没有蜂围蝶阵。有的就是这一树闪光的、盛开的藤萝。花朵儿一串挨着一串,一朵接着一朵,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
“我在开花!”它们在笑。
“我在开花!”它们嚷嚷。
每一穗花都是上面的盛开、下面的待放 。颜色便上浅下深,好像那紫色沉淀下来了,沉淀在最嫩最小的花苞里。每一朵盛开的花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张满了的帆,帆下带着尖底的舱,船舱鼓鼓的;又像一个忍俊不禁的笑容,就要绽开似的。那里装的是什么仙露琼浆?我凑上去,想摘一朵。
但是我没有摘。我没有摘花的习惯。我只是伫立凝望,觉得这一条紫藤萝瀑布不只在我眼前,也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流着流着,它带走了这些时一直压在我心上的关于生死的疑惑,关于疾病的痛楚。我沉浸在这繁密的花朵的光辉中,别的一切暂时都不存在,有的只是精神的宁静和生的喜悦。
这里除了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香气似乎也是浅紫色的,梦幻一般轻轻地笼罩着我。忽然记起十多年前家门外也曾有过一大株紫藤萝,它依傍一株枯槐爬得很高,但花朵从来都稀落,东一穗西一串伶仃地挂在树梢,好像在试探什么。后来索性连那稀零的花串也没有了。园中别的紫藤花架也都拆掉,改种了果树。那时的说法是,花和生活腐化有什么必然关系。我曾遗憾地想:这里再也看不见藤萝花
过了这么多年,藤萝又开花了,而且开得这样盛,这样密,紫色的瀑布遮住了粗壮的盘虬卧龙般的枝干,不断地流着,流着,流向人的心底。
花和人都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幸,但是生命的长河是无止境的。我抚摸了一下那小小的紫色的花舱,那里满装生命的酒酿,它张满了帆,在这闪光的花的河流上航行。它是万花中的一朵,也正是一朵朵花,组成了万花灿烂的流动的瀑布。
在这浅紫色的光辉和浅紫色的芳香中,我不觉加快了脚步。
1982年5月6日
穆老师的眼睛双眼皮儿,乌黑的眼珠又圆又大。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别,可是你仔细一瞧,穆老师的眼睛还会说话哪。
语文课上,我想起书桌里那块漂亮的新橡皮,手痒痒了,不知不觉地伸进去,想要摸一摸。正巧被穆老师看见了,她的眼睛好像在暗示:“你怎么做小动作啦!”我的手马上不痒了,赶紧缩回来,认真听老师讲课。
有一次,穆老师在大礼堂给我们讲《乌鸦喝水》这篇课文,有三百多位老师来听课。穆老师提问:“乌鸦为什么能喝到水?”我马上把手举得高高。穆老师叫我回答。我站起来,只见那么多老师看着我,心怦怦直跳,回答的声音很轻。穆老师的眼睛马上向我投来鼓励的目光,似乎在说:“说得对,就是声音再响亮点儿!”我看看穆老师的眼睛,胆子大了,声音也响亮了。这时,穆老师的眼睛又向我投来赞许的目光,好像在说:“讲得好!”
记得有一回,我生病住院了,过了一个多星期才上学。上课时,穆老师不时用眼睛看看我,仿佛对我说:“吃得消吗?”我病刚刚好,精神还不太足,但一看到穆老师的眼睛,精神就提起来了。
下课,穆老师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她的眼睛也会说话。一次,我们玩“老鹰捉小鸡”。穆老师当“老鹰”。她一下子跑到东,一下子跑到西,眼睛呢 睁得大大的,好像在提醒我们:“哎---当心!我要捉住你们啦!”真糟糕!末尾的一只“小鸡”跑得太慢,被捉住了。这时候,穆老师的眼睛笑得弯弯的,似乎在说:“哈哈,这回可让我捉住了!”
走出门,就与微风撞了个满怀,风中含着露水和栀子花的气息。早晨,好清爽!
不坐车,不邀游伴,也不带什么礼物,就带着满怀的好心情,踏一条幽径,独自去访问我的朋友。
那座古桥,是我要拜访的第一个老朋友。啊·,老桥,你如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在这涧水上站了几百年了吧?你把多少人马渡过对岸,滚滚河水流向远方,你弓着腰,俯身凝望着那水中的人影、鱼影、月影。岁月悠悠,波光明灭,泡沫聚散,唯有你依然如旧。
走进这片树林,鸟儿呼唤我的名字,露珠与我交换眼神。每一棵树都是我的知己,它们迎面送来无边的翠绿,每一棵树都在望着我。我靠在一棵树上,静静地,仿佛自己也是一棵树。我的脚下长出根须,深深扎进泥土和岩层,头发长成树冠,胳膊变成树枝,血液变成树的汁液,在年轮里旋转、流淌。
这山中的一切,哪个不是我的朋友?我亲切地跟他们打招呼:你好,清凉的山泉!你捧一面明镜,是要重新梳妆吗?你好,汩汩的溪流!你吟诵着一首首小诗,是邀我与你唱和吗?你好,飞流的瀑布!你天生的金嗓子,雄浑的男高音多么有气势。你好,陡峭的悬崖!深深的峡谷衬托着你挺拔的身躯,你高高的额头上仿佛刻满了智慧。你好,悠悠的白云!你洁白的身影,让天空充满宁静,变得更加湛蓝。喂,淘气的云雀,叽叽喳喳地在谈些什么呢?我猜你们津津乐道的,是飞行中看到的好风景。
捡起一段落花,捧在手中,我嗅到了大自然的芬芳清香;拾一片落叶,细数精致的纹理,我看到了它蕴含的生命的奥秘,在它们走向泥土的途中,我加入了这短暂而别有深意的仪式。捧起一块石头,轻轻敲击,我听见远古火山爆发的声浪,听见时间隆隆的回声。
忽然,雷阵雨来了,像有一千个侠客在天上吼叫,又像有一千个醉酒的诗人在云头吟咏。满世界都是雨,头顶的岩石为我撑起的巨伞,我站立的地方=成了看雨的好地方,谁能说这不是天地给我的恩泽?
雨停了。幽谷里传出几声犬吠,云岭上掠过一群归鸟。我也该回家了。我轻轻地挥手,告别了山里的朋友,带回了满怀的好心情,好记忆,顺便还带回一路月色。
梁任公先生晚年不谈政治,专心学术。大约在民国十年左右,清华学校请他作第一次的演讲,题目是《中国韵文里表现的情感》。我很幸运地有机会听到这一篇动人的演讲。那时候的青年学子,对梁任公先生怀着无限的景仰,倒不是因为他是戊戌政变的主角,也不是因为他是云南起义的策划者,实在是因为他的学术文章对于青年确有启迪领导的作用。过去也有不少显宦,以及叱咤风云的人物,莅校讲话。但是他们没有能留下深刻的印象。
任公先生的这一篇讲演稿,后来收在《饮冰室文集》里。他的讲演是预先写好的,整整齐齐地写在宽大的宣纸制的稿纸上面,他的书法很是秀丽,用浓墨写在宣纸上,十分美观。但是读他这篇文章和听他这篇讲演,那趣味相差很多,犹之乎读剧本与看戏之迥乎不同。
我记得清清楚楚,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高等科楼上大教堂里坐满了听众,随后走进了一位短小精悍秃头顶宽下巴的人物,穿着肥大的长袍,步履稳健,风神潇洒,左右顾盼,光芒四射,这就是梁任公先生。
他走上讲台,打开他的讲稿,眼光向下面一扫,然后是他的极简短的开场白,一共只有两句,头一句是:“启超没有什么学问——,”眼睛向上一翻,轻轻点一下头:“可是也有一点喽!”这样谦逊同时又这样自负的话是很难得听到的。他的广东官话是很够标准的,距离国语甚远,但是他的声音沉着而有力,有时又是洪亮而激亢,所以我们还是能听懂他的每一字,我们甚至想如果他说标准国语其效果可能反要差一些。
我记得他开头讲一首古诗,箜篌引:
公无渡河。
公竟渡河!
渡河而死;
其奈公何!
这四句十六字,经他一朗诵,再经他一解释,活画出一出悲剧,其中有起承转合,有情节,有背景,有人物,有情感。我在听先生这篇讲演后约二十余年,偶然获得机缘在茅津渡候船渡河。但见黄沙弥漫,黄流滚滚,景象苍茫,不禁哀从中来,顿时忆起先生讲的这首古诗。
先生博闻强记,在笔写的讲稿之外,随时引证许多作品,大部分他都能背诵得出。有时候,他背诵到酣畅处,忽然记不起下文,他便用手指敲打他的秃头,敲几下之后,记忆力便又畅通,成本大套地背诵下去了。他敲头的时候,我们屏息以待,他记起来的时候,我们也跟着他欢喜。
先生的讲演,到紧张处,便成为表演。他真是手之舞之足之蹈之,有时掩面,有时顿足,有时狂笑,有时太息。听他讲到他最喜爱的《桃花扇》,讲到“高皇帝,在九天,不管……”那一段,他悲从中来,竟痛哭流涕而不能自已。他掏出手巾拭泪,听讲的人不知有几多也泪下沾襟了!又听他讲杜氏讲到“剑外忽传收蓟北,初闻涕泪满衣裳……”,先生又真是于涕泗交流之中张口大笑了。
这一篇讲演分三次讲完,每次讲过,先生大汗淋漓,状极愉快。听过这讲演的人,除了当时所受的感动之外,不少人从此对于中国文学发生了强烈的爱好。先生尝自谓“笔锋常带情感”,其实先生在言谈讲演之中所带的情感不知要更强烈多少倍!
有学问,有文采,有热心肠的学者,求之当世能有几人?于是我想起了从前的一段经历,笔而记之。
多情纯美的樱花开了,像一片片祥云落在人间,在这个阳春三月的季节。在江南,除了梅之外,她与桃花也许应该是最早开放的花儿了。
周恩来总理有诗云:“樱花红陌上,杨柳绿池边;燕子声声里,相思又一年。”你看那湖岸边、小桥旁、山坡上,一树树樱花迎春怒放,把积攒了三季的喜悦,吐成千万朵的芳华。那花儿、朵儿,或粉或白,像三千佳丽的笑靥,像万朵梨花点点,香雪片片。
站在树下抬头赏樱,繁花似锦,暗香阵阵,心也灿烂成一树樱花,随着春日一起妖娆。一阵微风吹来,众芳摇落,飞英香肩,勾魂摄魄。伸手去接那坠落的粉白色心事,脚却不忍践踏那碎成一地的绯色芳菲。青春已不是少女的专利,爱怜竟变得如此易从心生。
那些白粉中略带淡绿的花蕾,正在枝桠上掩唇巧笑。她们将包裹在内心的闺房激情,化作绽开的动力,于是便一片片舒张开自己的心扉,开裂成倾国倾城的妩媚。我静下心来,侧耳细辨,似乎听到了豆蔻少女推窗思春的呻吟。
飞花疑是三月雪,落香散尽又重来。不知从何时起,“樱花时节”已成了春天的代名词。没有樱花的季节不是春天。
在这个“花吹雪”的季节,置身于樱花丛中,任落英亲吻发丝,任美色将心染香,看那樱花从南到北轮番次第张扬着美丽,尽享着人间嘉年华般的快乐。
“樱花开复谢,顷刻散如烟。”大多数樱花的花期是短暂的,有“七日樱花”之称,多则十天,少则仅三五日。然而她却以短暂的生命渲染了春天,把一季的美丽和快乐写进了我们的心里。
我似乎听懂了樱花开放的声音:生命不在短长,只要有曾经动人的美丽开放。
天下所有慈母的跪拜,包括动物在内,都是神圣的。
这个故事发生在,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只将母爱浓缩于深深一跪的藏羚羊那天清早,肩披长发,留着浓密大胡子,脚蹬长统藏靴的老猎人从帐篷里出来,伸伸懒腰,正准备喝一碗酥油茶时,突然瞅见仅几步之遥的草坡上站立着一只肥肥壮壮的藏羚羊,他眼睛一亮,这可是送上门来的美事!
沉睡了一夜的他浑身立刻充满了劲头,丝毫没有犹豫,就转身回到帐篷拿来了他的杈子,他举瞄了起来,奇怪的是,那只肥壮的羚羊并没有逃走,只是用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然后冲着他前行两步,用两条前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与此同时只见两行长泪从它眼里流了出来,老猎人的心头一软,扣扳机的手不由得松了一下。在藏区有句老幼皆知的俗语:“天上飞的鸟,地上跑的鼠,都是通人性的。”
此时藏羚羊给他下跪自然是求他饶命了,可他是个猎手,不被藏羚羊的求饶打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双眼一闭,扳机在手指下一动,声响起,那只藏羚羊便栽倒在地,它倒地后仍黍卧的姿势,眼里的两行泪迹也清晰地留着。
那天,老猎人没有像往日那样当即将猎获的藏羚羊开膛、扒皮。他的眼前老是浮现藏羚羊给他跪拜的样子。他感到有些蹊跷,藏羚羊为什么要下跪?这可是他几十年狩猎生涯中惟一见到的一次啊。夜里,久久难以入眠,双手也一直颤抖着……
第二天,老猎人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对那只藏羚羊开膛扒皮,他的手仍在颤抖, 腹腔在刀刃上打开了,他吃惊得叫了出声,手中的屠刀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原来,原来在藏羚羊的肚子里,静静卧着一只小藏羚羊,它已经成形,自然是死了。这时候,老猎人才明白为什么那只藏羚羊的身体肥肥壮壮,也才明白它为什么要弯下笨重的身子向自己下跪,它是在求老猎人给自己的孩子留下一条命呀!
老猎人的开膛破腹半途而止。当天,他没有出猎,在山坡上挖了个坑,将那只藏羚羊连同它那没有出世的孩子掩埋了。同时埋掉的还有他的杈子……
从此以后,老猎人消失了,有人说他成了草原上藏羚羊和野生动物们的守护者。
很多时候,我愿意将自己定义为一个流浪的人。或许正因为如此,故乡在我的心中总有着 不一样的重量。
其实,我对于故乡的印象是淡薄的,我常常在我走过的每一个城市里寻找些什么,当然,这样的寻找与梦想无关,甚至在某种程度上显得并不执著。或许,我所要寻找的不过是一份熟悉感。这种熟悉感常常会为我带来我所需要的淡定和安宁。诚然,这样的寻找有时候也会让我生出些许的怅惘。但是,我喜欢这种感觉。就像是回到故乡,听到乡音,我感到亲切,离开,却有了一种更深的依恋。我想,这种怅然与依恋,大概便是潜藏于我内心深处的另一种乡愁吧。
在余光中先生的诗里,乡愁可以是一枚邮票,可以是一张船票,可以是一方矮矮的坟墓,也可以是一湾浅浅的海峡。那是一股内心无法抑制的思念,和时间一样漫长,也因为时间,让这种思念变得越发的深重。相较之下,于佑任先生的乡愁却显得撕心裂肺得多。“葬我于高山之上兮,望我故乡。故乡不可见兮,永远不忘。天苍苍,野茫茫,山之上,...国有殇。”故土难回,隔海相望却终不能聚,那样的乡愁恐怕已经不是乡愁了吧,或许应该算是深切的思乡之痛更为恰当。
然而,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的乡愁却是那种淡淡的,淡淡的,在淡宁中带点忧伤,在飘泊中充满想往,恰似故乡的炊烟一般自然,又如同故乡的溪水一样恬静。因为没有那种“不可见兮”的伤痛,所以便不见得怎样的刻骨。然而,这样的乡愁却总有一些让人沉迷的质地,所谓乡愁撩人,挥之不去,大抵指的便是这样一种情怀吧。
叶落归根,这是很多人不愿舍弃的理念。所以有少小离家老大回,头发白了,也一定要回到故乡。举凡中国人,大都有或浓或淡的故土和家园情结。听到乡音,便不由得泪水涟涟,举头望见了明月,低头便思起了故乡。一枝一叶,一山一水,月圆月缺,都可以是思乡的寄托。这样的乡愁写在每个人的心中,它并不沉重,相反,在某种意义上,恰似人心的一面镜子,映照的是自己最初的形象,或者就像一轮圆月一样,始终皎洁在内心,有着淡淡美丽的身影。我想,这便是我的“美丽”乡愁的由来吧。
在我看来,乡愁的确应该称得上是美丽的。诚然,乡愁中也有伤痛,有怅惘,有一份欲盼却不可得的忧伤。然而,当心中那抹乡愁涌起的时候,内心必定是清纯而无任何杂质,柔软而又温暖的。那份明净和向往常常可以照亮心灵中任意一个哪怕是曾经阴暗的角落。有时候,人必须有那么片刻的温存和宁静,哪怕是脆弱。想想家,想想故乡的山水,想想故乡的小路,想想故乡已长得参天的大树,还有那永远开不完的野草花。把故乡放在心里,在心里永远为故乡留下一个角落,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
古时的人,常常背井离乡,归途难觅,所以更容易滋生也更容易理解乡愁的由来。现代社会,通信和道路越来越发达通畅,以至于远在天涯也若近在咫尺,来来回回不过平常事,所以,在一定程度上的确缓解了乡愁之重。然而我以为乡愁是永远的。乡愁的存在,不在于道路的曲折远近,不在于时间的长短,却在于人内心深处永远寻求的那份归属感。在时间的长河里,每一个人都在流浪。而乡愁,便是那艘可以把我们带回最初的船。
12岁那年,周恩来离开家乡,来到了东北。当时的东北,是帝国主义列强在华争夺的焦点。他在沈阳下了车,前来接他的伯父指着一片繁华、热闹的地方,对他说:“没事可不要到那个地方去玩啊!”
“为什么?”周恩来不解地问。
“那是外国租界地,惹出麻烦来可就糟了,没处说理去!”
“那又是为什么呢?”周恩来打破砂锅问到底。
“为什么?中华不振啊!”伯父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不久,周恩来进了东关模范学校读书。他始终忘不了大伯接他时说的话,经常想:“租界地是什么样的?为什么中国人不能去那儿,而外国人却可以住在那里?这不是中国的土地吗……”一连串的问题使周恩来迷惑不解,好奇心驱使着他,一定要亲自去看个究竟。
一个风和日丽的星期天,周恩来背着大伯,约了一个要好的同学闯进了租界。嘿!这一带果真和别处大不相同:一条条街道灯红酒绿,热闹非凡,街道两旁行走的大多是黄头发、白皮肤、大鼻子的外国人和耀武扬威的巡警。
正当周恩来和同学左顾右盼时,忽然发现巡警局门前围着一群人,正大声吵嚷着什么。他们急忙奔了过去,只见人群中有个衣衫褴褛的妇女正在哭诉着什么,一个大个子洋人则得意扬扬地站在一旁。一问才知道,这个妇女的亲人被洋人的汽车轧死了,她原指望中国的巡警局能给她撑腰,惩处这个洋人。谁知中国巡警不但不惩处肇事的洋人,反而把她训斥了一通。围观的中国人都紧握着拳头。但是,在外国租界地里,谁又敢怎么样呢?只能劝劝那个不幸的妇女。这时周恩来才真正体会到伯父说的“中华不振”的含义。
从租界地回来以后,同学们常常看到周恩来一个人在沉思,谁也不清楚他究竟在想什么。直到在一次修身课上,听了周恩来的发言才解开了这个谜。
那天修身课上,魏校长向同学们提出一个问题:“请问诸生为什么而读书?”
同学们踊跃回答。有的说:“为明理而读书。”有的说:“为做官而读书。”也有的说:“为挣钱而读书。”“为吃饭而读书”……
周恩来一直静静地坐在那里,没有抢着发言。魏校长注意到了,打手势让大家静下来,点名让他回答。周恩来站了起来,清晰而坚定的回答道:
“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红伍在冰天雪地里艰难地前进。严寒把云中山冻成了一个大冰坨。狂风呼啸,大雪纷飞,似乎要吞掉这支装备很差的队伍。
将军早把马让给了重伤员。他率领战士们向前挺进,在冰雪中为后续开辟一条通路。等待着他们的是恶劣的环境和残酷的战斗,可能吃不上饭,可能睡雪窝,可能一天要走一百几十里路,可能遭到敌人的突然袭击。这支队伍能不能经受住这样严峻的考验呢?将军思索着。
队伍忽然放慢了速度,前面有许多人围在一起,不知在干什么。 将军边走边喊:“不要停下来,快速前进!” 警卫员跑回来告诉他,“前面有人冻死了。”
将军愣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快步朝前走去。
一个冻僵的老战士,倚着光秃秃的树干坐着。他一动不动,好似一尊塑像,身上落满了雪,无法辨认他的面目,但可以看出,他的神态十分镇定,十分安详: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间还夹着半截纸卷的旱烟,火已被雪打灭;左手微微向前伸着,好像在向战友借火。单薄破旧的衣服紧紧地贴在他的身上。
将军的脸色顿时严峻起来,嘴角边的肌肉抽动着。忽然他转过脸向身边的人吼道:“把军需处长给我叫来!为什么不给他发棉衣?”
呼啸的狂风淹没了将军的话音。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人走开。他红着眼睛,像一头发怒的豹子,样子十分可怕。
“听见没有,警卫员?叫军需处长跑步过来!”将军两腮的肌肉抖动着。 终于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声:"他就是军需处长……"什么,将军正要发火的手势忽然停住了,他怔怔地伫立了足有半分钟,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的脸上,化成闪烁的泪珠。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缓缓地举起右手,向这位与云中山化为一体的军需处长,敬了一个庄严的军礼。
风更狂了,雪更大了。大雪很快地覆盖了军需处长的身体,他成了一座晶莹的丰碑 。
将军什么话也没说,大步走进漫天的风雪中。他听见无数沉重而坚定的脚步声。那声音似乎在告诉人们:如果胜利不属于这样的队伍,还会属于谁呢?
天山上的冰达坂壮吧,
可它不好爬。
塔克拉玛干大漠里有油吧,
可它不好挖。
陇西的汉子人豪爽吧,
为了吃水总是打架。
青藏高原高原唱出来的那可真是美啊,
可为什么走了几百里看不到人家!
都说黄河九曲、宁夏一套,
可为什么还有那弥天遮日的漫漫黄沙!
凤凰山的宝塔还巍巍耸立,
可是延河的水都干啦!
大西北啊,好我的大西北啊,
那里的石油敢跟中东比高下,
不走青藏高原怎么能登上珠穆朗玛!
那里穷这谁都知道,
可是卫星从这里上天,
“两弹”在这里!
土地是贫瘠了一些,
可是人气旺啊,
安塞腰鼓的雄风威震天下!
大西北啊,好我的大西北啊,
我也是个西北人,西北有我的家,
我在那里出生,我在那里长大!
四十年前支援大西北,
那里就迎接过各路精英大侠!
在茫茫的人海里就有我的爸爸、妈妈……
你们看看他们现在已经满头白发!
可是,大西北还年轻,
大西北还年轻啊!
还等着我们去建设,
还等着我们去开发!
全世界都在注视着中国的西部,
只有西部富了,
那才是中国的强大!
只有西部富了,
那才是堂堂大中华!
1948年,在一艘横渡大西洋的船上,有位父亲带着他的小女儿,去和美国的妻子汇合。一天早晨,父亲正在舱里用腰刀削苹果,船却突然剧烈地摇晃,他摔了下去,刀子刚好扎在他的胸口,全身立即颤栗,嘴唇瞬间乌青。
6岁的女儿被父亲瞬间的变化吓坏了,尖叫着扑过来想要扶他,父亲却微笑着推开女儿的手:“没事,只是摔了一跤。”然后轻轻的拾起刀子,很慢很慢地爬起来,不引人注意地用大姆去了刀锋上的血迹。
以后三天,父亲每晚照常为女儿唱摇篮曲,早晨替她系好美丽的蝴蝶结,带她去看大海的蔚蓝。仿佛一切如常,而女儿却没察觉父亲每一分钟都在变化,他的脸色一分钟比一分钟苍白,看向海平面的目光是那样的忧伤。
抵达美国的前夜,父亲对女儿说:“明天见到妈妈的时候,请告诉妈妈,我爱她。”
女儿不解的问:“可是明天你就要见到妈妈了,为什么你不自己告诉她呢?”
她笑了,俯身,在女儿的额头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吻。船到纽约港了,女儿一眼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认出了母亲,大喊:" 妈 妈......"周围忽然一片惊讶,女儿回头,看见父亲已仰面到下,胸口血如井喷,刹那间然红了整片天空......
尸解的结果让所有人惊呆了:那把刀精确无比地洞穿了他的心脏,他却多活了三天,而且不被任何人知觉。唯一可能的解释是因为创口太小,使得被切断的心肌依原样贴在一起,维持了三天的供血。
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医学会议上,有人说要称他为大西洋奇迹,有人建议以死者的名字命名,还有人说要叫他神迹。
但一位须发俱白,皱纹里满是智慧的老医生却一字一顿地说:“这个奇迹的名字,叫父爱。”
这是发生在旅游景点里的一个真实故事。故事中的主人公是两位老人。
一天,两位老人到山崖上看夕阳。
两位老人如醉如痴地欣赏着这无比的美景,突然,妻子感到身边有一个东西在往下坠落,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拽,拽住的正是她失足的丈夫。她拽住他的衣领,拼命往上提拉,但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济于事。丈夫悬在山崖上也不敢随意动弹,否则两人都会同时摔落谷底,粉身碎骨。妻子实在有些支撑不住。她的手麻木了,胳膊又肿又胀,仿佛随时都会和身子断裂。她意识到瘦弱的胳膊根本拉不住他太沉的身体,她只能用牙齿死死咬住他的衣领,坚持到最后一刻。
丈夫悬挂在山崖上.就等于把生命钉在鬼门关上,在这日薄西山的傍晚,有谁还会来到山崖上?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他说:“放下吧,亲爱的……”
妻子紧紧咬住牙关无法开口,只能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吱声。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冥冥中,他感到有热热的黏黏的液体滴落在他的脸上,他敏感地意识到是从她的嘴巴里流出来的血,还带着一种咸咸腥腥的味道。丈夫又一次央求。可妻子仍死死咬住他的衣领,无法开口说话,她只能用眼神再次阻止他不要挣扎。
一小时过去了。
两小时过去了。
他感到有大颗大颗热热的液体吧嗒吧嗒滴落在他脸上,他知道妻子七窍在出血了,他肝肠寸断却无可奈何。妻子在用一颗坚强的心和死神相杭争。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旅游团的人们举着火炬找到了山崖边,终于救下了两位老人。
那件事发生后,妻子的整个牙齿都脱落了,并从此再没有站起来。
丈夫每天用轮椅推着她,走在街上,看夕阳。
人们都看着这两位老人融在太阳里,成为一道最美丽的风景。